如果是之前,白秉德跟白嘉轩都不会把这么大一笔钱交给一个十岁的孩子,哪怕是白家的继承人也不行。
可谁让他们能挣到这么多银子,都是靠这个十岁的孩子呢?
白嘉轩跟老爹对视一眼,在得到老爹的首肯后,肉疼地数出二十两来。
秦浩正要伸手,白嘉轩却又一把按住银子。
“臭小子,你刚刚说我们这买卖干不长是什么意思?”
秦浩拨开白嘉轩护住银子的手,将二十两银子拿在手里颠了颠。
“这还不明显吗?皇帝退位已经半年多了,咱们县因为交通闭塞所以现在才传开,其他县城估计这会儿已经有一大批人剪掉辫子了,等你们把县里这点辫子收完,再想收到这么廉价的辫子可就难了。”
白嘉轩闻言顿时如遭雷击,好不容易趟出一条发财的路,就这么没了,实在是不甘心啊。
白秉德倒是比较沉得住气,又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到秦浩面前。
“那你倒是说说,这买卖怎么才能干得长?”
面对二人殷切的目光,秦浩却直摇头:“不管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,天时跟地利咱们都没有,现在能利用的就只有人和了。”
“什么天时地利人和的,你这娃说话咋跟你姑父一样,尽说些听不懂的话。”
白嘉轩焦急的道,白秉德却若有所思:“你的意思是,皇帝退位是天时,咱们这交通闭塞是地利,可是这人和是什么?”
“达,靠你一双腿,还有这三百两银子,三天之内最多能弄多少条辫子?”秦浩缓缓问道。
白嘉轩眯起眼睛,掰着手指头开始算,结果还没等他算完,秦浩就打断道:“天时地利都不在我们,咱们现在只有跟时间赛跑,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,收购最多的辫子,才能赚到更多的钱。”
“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嘛,可问题是光靠我跟鹿三压根就收不了多少辫子。”白嘉轩没好气的道。
白秉德却是眼珠一亮,原本昏聩的眼眸瞬间散发出耀眼的精光:“浩儿,你的意思是,发动村里其他人帮咱们收辫子?”
“没错,咱们收购辫子不是25个铜子一条嘛,村里人收来的,咱们一律给到35个铜子一条……”
还没等秦浩把话说完,白嘉轩就跳了起来:“凭啥?35个铜子一条也太多了……”
白秉德抬手打断他,示意秦浩:“你接着说。”
“虽说咱们提高了收购价格,成本的确是提高了,可距离洋行给的收购价,还有不少的差价,照样是暴利,最关键的是,咱们的量跑上去了,挣得只会比现在多得多。”
白秉德拍掌赞许道:“不仅如此,咱们背着村里人发财,人家会在背后戳咱们的脊梁骨,可带着全村人一块儿发财,往后咱们白家在村里的威望就不是鹿家能撼动的了,对吧?”
秦浩暗叹,姜果然还是老的辣,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?
“那我明天就召集村里人……”白嘉轩话说到一半。
“泰恒达要是拿着鞭子来,咱们收不收?”
“收,不管是谁,只要辫子质量过关,咱们一视同仁。”
……
白鹿村祠堂内人头攒动,不过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脸上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。
鹿泰恒坐在族老的席位上,跟拄着拐赶来的儿子鹿子霖对视了一眼。
“达,这白家搞什么鬼,这么大阵仗把村里人都喊来了。”鹿子霖压低声音问道。
鹿泰恒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,随后敲了敲旱烟杆:“秉德,这人来得也差不多了,要不就开始吧,都不是外人,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。”
白秉德拄着拐杖走到祠堂正中央的位置,面对下头黑压压的村民,清了清嗓子,朗声道:
“乡亲们,今日召集大伙儿来,是有一桩买卖要带大家一块儿发财!”
人群顿时嗡嗡议论起来,有人高声问:“秉德达,啥买卖啊?可别是坑人的勾当!”
祠堂里的一众村民也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白秉德。
白秉德深深看了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鹿泰恒一眼,他跟对方斗了一辈子,哪能不清楚对方的手段。
不过,白秉德压根没有理会鹿泰恒父子,而是用拐杖顿了顿地面,喝道:“静一静,这里是祖宗安息的地方,莫要惊扰了列祖列宗。”
顿时,祠堂里鸦雀无声,一顶惊扰先祖的帽子扣下来,那可是要动族规的。
鹿泰恒见状也不由感慨这个老对手的难缠。
白秉德给白嘉轩使了个眼色。
白嘉轩知道该自己上场了,走到众人面前,拱了拱手。
“诸位老少爷们儿,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前些日子从县里收了一批辫子,背地里肯定有人骂我败家子,没事收这破玩意干啥。”
底下的村民各自偷笑。
白嘉轩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几个银锭:“这些就是我上次收辫子挣来的银子。”
白花花的银锭闪着耀眼的银光,晃得底下的村民一个个两眼放光,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。
鹿子霖也被银锭闪花了眼,暗恨当初那马车怎么就不争气,要不然自己跟着白嘉轩,说不定也能挣这么多钱。
白秉德岣嵝的背此刻忽然挺直起来。
“我们白家世世代代生长在白鹿原,也曾经落魄过,多亏有乡亲们的接济,才能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,我们白家从来不是忘本之人,有挣钱的活,不会忘了乡亲们。”
说着从袖口扯出一条辫子:“像这样尺寸长短的辫子,我们白家在外面收是25个铜子,乡亲们送到我们白家,一律按照35个铜子收。”
话音刚落,原本静悄悄的祠堂,顿时乱哄哄闹成一片。
在场的村民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,他们辛辛苦苦种地,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铜子,一条辫子就能换35个铜子,这简直就是在给他们送钱啊。
“秉德达,你看我这辫子收吗?”一个村民提溜着自己的辫子问。
白嘉轩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拿铜剪子咔嚓把辫子剪下来,然后把35个铜子拍在他手里。
“我们白家说话算话,决不食言!”
立马白嘉轩就被大批村民团团围住,纷纷让他先收自己的辫子,生怕下一刻白嘉轩就反悔了。
至于那些先前就剪了辫子的,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,白白没了35个铜子,对于他们这些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,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。
鹿子霖看着白嘉轩被村民众星捧月似的围在中央,心里别提有多酸了。
“达,35个铜子收辫子,肯定不是卖给戏班子,戏班子给不了那么高的价,也不可能吃得下那么多。”
鹿泰恒不动声色地走到白秉德跟前,拱手道:“老哥哥恭喜啊,白家又找到一条财路。”
“同喜同喜,自古白鹿不分家,还得靠泰恒贤弟多多帮衬啊。”白秉德笑呵呵地拱手回礼。
两只老狐狸相视而笑,心照不宣。